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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補贖的生活,加上意識到自己身為天主兒女的覺悟,能把我們轉化成真正有深度的虔誠基督徒。在天主膝下,我們都是小孩。小孩的德性就是虔誠。如果小孩偎依在父親懷抱中尋求安全,他必然是,而且也知道自己是渺小的,可憐的。我經常默想這種神嬰小道的生活。它與剛毅果斷的德性不相矛盾,因為它要求有堅強的意志,有經得起考驗的成熟,有坦誠穩定的素質。
我們應當虔誠,如同小孩那般虔誠。然而,不是蠢蠢鈍鈍,一知半解。只要可能,我們人人都必須認真苦學信仰的道理,必須認真苦學神學。我們的虔誠,應是赤子般的虔誠;我們的信理,則應如神學家般條理分明。
我們在神學知識上,在健全紮實的基督徒信理上,力求有所造詣的願望,首先是由渴望認識和愛慕天主的意志點燃起來的。同時,也是從渴望瞭解天主創造的世界所具有的終極意義的心田中萌芽的。忠心虔誠的人靈,自然不乏這種要求。某些人常愛老調重彈,活像一張破舊唱片,單調乏味,重複信仰與科學,以及人的知識與天主的啟示是勢不兩立的陳腔爛調。這種謬論,只能是,而且顯然是,由於對問題的實質缺乏正確認識而產生的。
既然世界是來自天主,既然天主按自己的肖像與模樣造了人, 並賦予人天主之光的火花,那麼人類理智的任務,理當是追求天主置於萬物本性中的神聖意義,苦心孤詣,在所不辭。然則,依靠信德之光,我們更能徹悟萬物的超性宗向。因為萬物的超性宗向,正是天主把自然界提昇到恩寵界的結果。我們絕不怕人類知識的發展,因為一切理智的努力,只要是嚴肅認真的,皆以真理為指標。而基督曾說:「我是真理」 。
基督徒應有如飢似渴的求知慾。一切事物,從最抽象的知識,到手工操作的技藝,都能夠而且都應當引人歸向天主。人類從事的一切正當活動,無一不能予以聖化,也無一不能成為聖化我們,並與天主合作去聖化我們的共事者的機緣。基督徒的光,不該藏於溝壑,而該置於峰巔,「好使他們看到你們的善行,光耀你們在天之父 。」
這種工作的方式便是祈禱。這種學習同樣也是祈禱。抱着這種精神所做的研究工作也是祈禱。我們時時刻刻都可按照這精神辦事。因為一切事物,都能化成祈禱。一切正當活動,均能引導我們歸向天主,都能日以繼夜地滋養我們與天主間的親密關係。任何正直的工作都能化成祈禱;而一切祈禱都是使徒工作。這樣,人靈便發展形成一種既樸實,又堅強的合一生活。
這種醜化一切的態度一旦變成第二本性,便很難幫助人看到從善處去設想他人是更符合人性,更符合真實的。聖奧思定推薦這一條經驗法則:「努力修務你認為你的兄弟所缺乏的德行。這樣,你便不會再看到他們的缺點,因為你自己也不再有那些缺點了。」 但有人卻不以為然,認為這種做法太天真,他們自以為更「明智」,更「現實」。他們以自己的偏見作準則,而且往往批評得快,聆聽得慢。之後,他們或許以「豁達」或「公平」的美名,給那些已被毀謗的人一個辯護的機會,然而這做法卻違反了最基本的正義和道德準則——因為指控者有提供舉證的義務——竟飛揚跋扈,「賞給」無辜的被控者提供他無罪證據的「特權」。
我必須聲明,這些想法並不是從法律課本或倫理神學中借引的,而是以許多身受其害者的切身經驗為基礎的。這些人就像其他許多人一樣,長期一再被當作靶眼,讓那些專事造謠詆毀中傷的人作練靶之用,然而因着天主的恩寵和不圖報復的本性,他們並無絲毫怨恨之心。他們可以與聖保祿一起說︰「受你們的審斷,為我都是極小的事。」 援引一句俗語,他們還可以補充說,這整個事件不過是茶杯裏的風浪而已。這話一點不假。
儘管如此,我不得不承認,我為那些詆毀他人人格的人感到哀傷,因為他們中傷別人正是毀了自己。對那些身受攻訐,蒙冤受辱而無處申訴的人,我也深為悲痛。他們受到威脅,難以理解,宛如一場噩夢。
幾天前,我們在彌撒的書信中讀到蘇撒納的故事。那位貞嫻的淑女被兩名好色的老頭反唇誣告。蘇撒納歎息說:「我真是左右為難!因為我若作了這事,我是必死無疑;我若不作這事,我也難逃你們的手。」 那些嫉恨與陰謀勢力的走卒所玩弄的詭計曾多少次把多少高尚的基督徒逼入同樣的死胡同?他們只能有一種選擇:不是得罪天主,便是身敗名裂。同時,那惟一可取的正當抉擇,則是無比的痛苦。但你必須作出抉擇︰「我不如不作,寧可落在你們手裏,也不願在上主面前犯罪。」
身懸十字架上,心中漾溢着愛人之情的耶穌,是一篇語言無法表達的雄辯證詞,指出人和物的崇高價值。人,人的幸福,人的生命,竟如此重要,以致於天主聖子不惜犧牲自己來救贖和濯淨他們,把他們復活起來。有一位默觀者對此感慨地問道:「誰能不熱愛這顆重創的心呢?面對這顆如此純愛的心,誰不會以愛還愛,以心體心呢?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們豈有不以愛報愛之理?我們要擁抱這位遍體鱗傷的親人,祂的手足被褻瀆神明的惡人釘穿。我們要偎依在祂的肋旁,偎依在祂心頭,虔誠祈禱,使我們能無愧於與祂心心相印,祂被長矛刺傷,因為我們的心還是硬如鐵石,拒不悔改。」
這些思想,柔情和話語,是熱愛耶穌的人靈從一開始便向祂奉獻的。但是,我們若要懂得這語言,懂得人心,懂得基督的心與天主的愛,我們就必須有信德和謙德。我們需要有促使聖奧思定寫出此語的信德和謙德:「主啊,我們是為了祢而受造,除非安息在祢內,我們的心將得不到安寧。」
人若無謙德,便會恬然以天主自居,卻不按基督遵行的天主之道行事,不會說:拿去吃吧,「這是我的身體」 。驕傲的人把天主的偉大局限於庸人的框框裏。於是乎理性,冷酷盲目的理性,使人妄想把一切事物納入其個人狹隘經驗範疇之中,蛻變為非理性;與有信德的人的思想截然不同,甚至與那些指導得當,能享受和熱愛事物的人大相逕庭。超凡脫俗的真理因此衰竭,人心被一層硬殼禁錮,變得麻木不仁,失去回應聖神感召的能力。若不是天主仁慈的德能,突破我們罪惡的壁壘,我們有限的理智真會喪失殆盡。「我還要賜給你們一顆新心,在你們五內放上一種新的精神,從你們的肉身內取去鐵石的心,給你們換上一顆血肉的心。」 惟有天主的助佑,才能使靈魂重見光明,一聽到聖經的許諾便充滿喜樂。
「我知道我對你們所懷的計劃,是和平而不是災禍的計劃。」 這是天主藉先知耶肋米亞所作的許諾。禮儀把這話應用到耶穌身上,因為在祂身上,我們清楚看到,天主確實是這樣愛我們的。祂並不是來審判我們,並不是來控訴我們的卑鄙惡劣。祂是來拯救我們,寬赦我們,給我們和平與喜樂的。如果我們真能意識到天主恩待祂兒女的盛情,我們的心必會幡然改變。我們會看到一片嶄新的天地在我們前方展開,縱橫深遠,光華燦爛。
基督徒工作時,不可避重就輕,不可降低世俗事務本身固有的價值。如果把「祝福一切人類活動」一語理解為糟塌或忽視它們內在的品質,我就寧可不再用這句子了。我個人素不欣賞給人的普通活動掛上一個招牌,或貼上一張說明標簽。儘管我尊重相反意見,但是還是感到這種貼標簽的做法,未免是妄用信德神聖的名義。有證據指出,「天主教」這個標簽,竟被人用來合法化某些不合人之常情的活動和行徑。
除了罪以外,世界及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美好的,因為那是我主天主所創造的。因此,力求戒避罪惡,力求取悅天主的基督徒,應當與其他公民肩並肩一起,獻身於一切人間的工作;應捍衛由人類尊嚴衍生的一切價值。
其中有一項價值,尤其應當特別珍惜的,就是個人的自由。基督徒惟有捍衛他人的個人自由——連同必須承擔的個人責任——才能以人性和基督徒的誠實正直保衛自己的個人自由。我要不厭其煩地說:我主白白地賜給了我們一份超性恩典,就是神聖的恩寵;又賜給我們一份本性的奇恩,就是個人的自由。為了避免把這個奇恩被貶抑成放縱,我們必須培養完整的品格,力求使自己的行為符合天主的法律,「因為主的神在那裏,那裏就有自由。 」
基督的神國是自由的國。那裏只有一種奴隸,就是為了愛天主而自由地約束自己的人。這是多麼有福的自由奴役啊!它使我們獲得自由。若沒有自由,我們就無從回應聖寵。若沒有自由,我們就不能為最超性的理由——因為我們願意——而自由地獻身於我主。
你們中有些人認識我已有多年。你們可以證明:我一生都在宣講個人自由,宣講帶有個人責任的個人自由。天涯海角,踏破鐵鞋,我到處尋找自由,而且仍繼續在尋找,就如狄奧根尼試圖尋找一位正人君子一樣。我一天比一天更愛它。世間萬物中,我惟它最愛。它是一座寶藏,我們還遠遠不夠領悟它的價值。
當我談論個人自由時,我並不是以它來藉故討論其他正當的問題——那一類問題不屬於我的司鐸專長的範圍。我知道討論世俗時事是俗權民政方面的事,我不宜插嘴置啄。這一類問題,我主留給世人自己自由而心平氣和地去討論。我也知道:司鐸開口說話,不應當涉及人群政黨之間的分歧糾紛。司鐸開口說話只是為引導人靈歸向天主,引導人靈接受天主的救世教義,引導人靈勤領耶穌所建立的聖事,引導人靈善度靈修生活,好能更接近天主,從而使我們意識到,我們都是祂的兒女,因此,四海之內皆兄弟,無一例外。
今天我們慶祝基督君王節。若有人以政治規劃的眼光來看基督的神國,那麼他便是對信德的超性目標完全無知;他的良心便會有背上與耶穌毫不相干的重擔的危險,因為耶穌的軛是柔和的,耶穌的擔子是輕鬆的。 我這樣講,並沒有僭越我身為司鐸的職責。讓我們真心熱愛所有人吧;讓我們愛基督於萬有之上吧。這樣,我們就不得不珍愛他人的自由,不得不與人和平相處了。
文檔打印自 https://escriva.org/zh-hant/book-subject/es-cristo-que-pasa/56827/ (2025年11月20日)